革努牛上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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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eel Beach Party

昭陽號內傷者眾多,黃雅集忙得不可開交,為傷者包紮創口、抺身、餵藥,血液沾污了她的武服。待到閒時,眼睛便瞄向海的另一方,懷念那遠去的鯽魚湖新村。一切發生得太快,她還沒好好向故鄉道別,也來不及拿走家中物事作紀念,黃雅集不無遺憾。儘管村中結界曾囚禁她七年,令她加入沈先生的陣營和韓以凱對抗,但是不捨得就是不捨得,心理上的怪現像連黃雅集自己也說不清。

除此之外,黃雅集滿腦子都是樂浪,從他入村開始,她的心湖如投石般泛起陣陣漣漪,當韓以凱宣佈放棄樂浪,全體撤退,黃雅集奮不顧身尋覓他,卻被韓以凱從中阻礙,她心中恨極,登上昭陽號後一直對韓以凱不抽不睬,努力救護傷者來麻醉自己的失落感。

昭陽號乘風破浪,全速前進,由朝早向西航行起,直到太陽墜入水平線,光學和反雷達裝置保護軍艦不被企業軍發現,故此航程還算順暢。以其方向速度,韓以凱計算昭陽號應駛到太平洋密克羅尼西亞群島範圍。

海濱省是大洋洲國家,位處太平洋中北部,海濱大陸將龐大的海洋瓜分成東西兩部份。地理上,海濱省對比起大中華地區,仍與澳大利亞、紐西蘭靠近一些。鳥白群島,是海濱省的海外屬地,嚴格上是密克羅尼西亞群島的一部份,此島嶼偏僻貧瘠,人口稀少,原也不值一提。然而,鳥白群島在海濱內戰時期大放異彩。

海濱省沒有皇族,但有貴族,雖然歷史上貴族們在與官府的權爭中失敗,變成一種榮耀和虛銜。顓孫海,海濱企業的大君,就是貴族之一,封號「陳國公」,而鳥白群島就是他的固有封地。顓孫海此貴族榮耀並非世襲得來,第二次世界大戰太平洋戰爭期間,顓孫海領導海濱企業的前身海港市船務公司協助腐敗無能的海濱政府擊敗軸心國,從而晉封成貴族。

「陳國公」此銜其源有自,自宋朝起,孔子及其弟子皆晉封貴族銜號,以代表皇朝崇儒心態。孔門七十二賢顓孫師,本為春秋陳國人,故此其銜號為「陳國公」,而顓孫海作為他的後裔,晉封「陳國公」也是理所當然。鳥白群島作為顓孫海封地,位於戰略要點,企業軍軍艦可借助其位置安全出入西太平洋,干預密克羅尼西亞群島諸島國,又可封鎖大洋洲強國澳大利亞、紐西蘭的進犯。

一直到顓孫儒的反攻,企業軍優勢逆轉。據說顓孫儒製造以遠古武器「希臘火」為藍本改良的液態燃燒劑,命名為「顓孫之火」,向駐紮鳥白群島的企業軍艦隊噴灑,然後點燃,鳥白群島海域及顓孫海在西太平洋部署的大半兵力毀於一旦。之所以為「據說」,是因為參與行動只有顓孫儒師徒四人,跟據時而晴透露,那「顓孫之火」浮水而燃燒,海波夾雜烈火,跳水逃生的士兵死得更快,幾千度的高溫連核子動力戰艦也抵受不住,大火燒了三日三夜,企業軍無人生還。

不過顓孫儒並沒有順勢佔領鳥白群島,而是任其丟空。鳥白群島海域亦因「顓孫之火」引致生態大災難,環保人士視顓孫儒為始作俑者,抗議之餘向他丟蛋糕,迫他起誓永遠不准再使用「顓孫之火」,奇在顓孫儒當真這樣做了,好一個怪人。

韓以凱試圖向黃雅集解釋,挽回最後的友誼,當然韓以凱心中的情感不只友誼這麼簡單,偏偏她刻意迴避。韓以凱素知黃雅集的性格,唯有待她氣惱過後才算。他被安排在艦長室中,一名穿白色海軍服,短髮俏麗而帶剛毅神情的女性向韓以凱遞手,他依禮回握。女軍人的手結實有力:「張藍若,海軍少校,昭陽號偵測艦艦長。」韓以凱道:「韓以凱,鯽魚湖新村村長,現在什麼都不是。」韓以凱唏噓自嘲,兩人放手。張藍若除下海軍帽,道:「韓村長仍舊是韓村長,不會因此而改變。」

韓以凱道:「張艦長妳的聲音很耳熟。」張藍若笑道:「在星塵灘說話正是我。」韓以凱晃然大悟,有點尷尬。張藍若道:「我們身穿光學隱形服,用以隱藏行蹤,那是鳥白縣君轄下科學家最新發明。」韓以凱若有所意的點頭,忽地臉色一緊:「結果外充斥『瘋獸病』病毒,必須立即進行防化措施!」張藍若微笑:「韓村長有所不知,『瘋獸病』已找到根治之法,我們每一個人更接種了『瘋獸病』疫苗。」張藍若為增強韓以凱的信心,特地補充:「顓孫儒親自研發的。」

幾乎七年的時光,一切都變了。

「鳥白群島是顓孫海的封地,以他之性格,絕不可能任由他人佔領,何況是來路不明的鳥白縣君?」韓以凱心中懷疑,但村民的性命由她們所救,更掌握其中,在情在理也不宜將疑慮公開,可是他越想越擔憂:「軍艦的資金從哪兒來?為什麼鳥白縣君小小的私人軍隊竟然抵擋住精銳的企業軍?她們何以懂截教術?鳥白縣君又是誰?」現在張為主,韓為客,韓以凱不敢太過透露心中所思,只有表面上陪笑,虛應張藍若。

「你不信任我,是不是?」張藍若淡淡道,一語中的。韓以凱不動聲色,以沉穩的語調道:「作為顓孫儒的朋友,我從他學習謹慎之道。在這亂世,某程度的懷疑是必須的,而且我眼前的對象足可影響村民的命運,不得不小心行事。」他接道:「我並非不信任妳,僅僅是謹慎而已,望張艦長體諒。」

張藍若泰然自若,沒有絲毫怪責的意思,反而道:「的確,任誰在這情況下都會謹慎待之。」她道:「閣下只要與縣君大人見面,一切疑慮皆會冰釋。」韓以凱倒好奇她們的領導人身份:「妳表示過我識得鳥白縣君,她是誰?」張藍若一聽到鳥白縣君,面泛尊崇之色:「縣君就是縣君,才華可以媲美顓孫儒的奇人,那個可恥的篡國賊顓孫海和香城賤種郭淳化皆被縣君大人擊敗,如非縣君協力,顓孫儒當時領導的海濱政府那可偏安東方三府?」韓以凱一聽之下,心生不滿,自忖:「簡直倒過來說,顓孫儒施劃陣圖擋下企業軍五次核子彈攻擊,成功使鄭和市得以保全,眾人皆知。那個自稱鳥白縣君的女人如此向下屬說謊,鐵定不安好心。」

正在此時,又有一名女軍人闖入艦長室:「艦長!緊急軍情……」她一望韓以凱,急忙止住了口。張藍若向韓以凱道:「軍事機密不使透露,請韓村長稍移玉步,客艙有茶點招呼閣下。不便之處,敬請原諒。」韓以凱揮揮手,道:「不礙事。」他大步離開艦長室,關上艙門,卻特地留下小隙縫用以偷聽。

「報!」張藍若下令。女軍人道:「企業軍戰艦發現了運送村民的恭仁號和長平號偵察艦,展開攻擊,兩艦訊息中斷,情況不明。」韓以凱聽到此言,心中一寒。張藍若道:「運送《顓孫儒秘典》的船隊如何?」女軍人道:「安全無恙。」張藍若又問:「兩艦最後通訊時,位於在哪?」女軍人道:「馬紹爾群島以北三十海里。」張藍若道:「通報鳥白縣君最新情況,請求增緩。馬紹爾群島共和國和鳥白群島公國簽訂了軍事互保協定,本艦隊有五艘巡航艦駐守馬久羅(馬紹爾群島共和國首都),除一艘留守之外,其餘四艘立即趕赴現場。」她接道:「企業軍顯然有能力識破光學偽裝,下令全艦進入緊急警戒,安置村民入內艙,開盡馬力火速返回鳥白群島!」女軍人道:「得令!」

韓以凱退到一角,女軍人往相反方向離去。他此際憂心忡忡,自己的母親就在兩艦其中之一,她身子虛弱,腦筋糊塗,已經沒能力自理事務,村中劇變,她受驚過度,兩艦又出事,韓母未必抵受得住。韓以凱靜思一會,自懷中取出一顆由油紙包裹,巴掌大小的琉璃球,球中隱現顓孫儒徽號,緩緩道:「如果娘出了事,我就用這個毀滅你們,大家同歸於盡!」此球韓以凱貼身攜帶,未因鯽魚湖新村陷落而失去。

韓以凱返回村民安置處,召集市鎮委員會委員公佈他得知的消息,然而除了黃雅集和一名老婦委員之外,無人前來,其他委員應該身在其餘兩艦。黃雅集不忙諷刺道:「原來在你眼中,我仍是委員囉。」老婦插嘴:「妳串通沈先生叛村,難道以為我們不知麼?市鎮委員會原本打算連妳也處死,是村長力保妳,待事情了結後才罷免妳委員職,妳還不知恩?我活那麼多年,未見過像妳般厚顏無恥的女人。」韓以凱和沈先生爭的,是「七年之約」的真偽,但現在似乎韓以凱的版本更為正確,黃雅集登時語塞。

「姜大嬸,黃雅集仍是市鎮委員會委員之一,請妳保持尊重。」韓以凱衛護黃雅集,姜大嬸卻不想放過她:「還叫什麼委員?她一投向沈先生開始,等於自動解職,我們這裡沒有叛徒。」韓以凱打圓場:「以往有什麼過失,就讓它過去吧,現仍非常時期,大家應團結一致,共襄對策。」黃雅集老羞成怒,跺地大叫:「合作,沒門!」轉身就走。韓以凱不得不說:「恭仁號和長平號遭企業軍攻擊,現在下落不明!」黃雅集返回,驚道:「什麼?」姜大嬸亦同樣震撼:「我們的家業盡毀,連親友也難逃一劫了?」

黃雅集叫道:「爹爹在兩艦之中!」姜大嬸道:「我兒子也是!」韓以凱嘆氣:「我娘也是。」他道:「大家總算找到共通點,看在親人安危份上,好好合作吧。」兩人沈默,韓以凱便道:「我們要協力幫助昭陽號度過難關。」姜大嬸道:「一,我們傷員眾多,無力再戰;二,昭陽號的人是職業軍人,自有主張,我們無謂給她們添煩添亂;三,企業軍我們鬥不過,自保為先。」黃雅集冷冷道:「寧為玉碎,不作瓦全。我們委員會是如此告誡村民,不然平時的訓練用來幹什麼?」姜大嬸反駁:「那我們能做什麼?握住拳頭對著企業軍戰艦叫罵嗎?」

韓以凱道:「我們勝在有恭仁公作品。」兩人面上泛起不安之色。韓以凱續道:「內戰之際,無知村民集體洗劫恭仁公寓所,拿走不少恭仁公作品,後來市鎮委員會沒收大部份,最重要的作品則由村長和委員貼身收藏,十位委員,十件物事。」他揪出琉璃球,道:「企業軍有本事發現兩艦,昭陽號誓必難免,要是能保昭陽號周全的話,唯一只有恭仁公作品能力抗企業軍。」黃雅集拿出了中國結飾品,奇異之處中國結發出彩色的夢幻光華;姜大嬸則拿出一串打造成風鈴草形狀的琉璃風鈴,色彩斑斕。

姜大嬸搖搖頭,道:「村長,我一向尊重你,但這刻我萬難認同你。我不想將性命押在不知有沒有用的恭仁公作品上。」黃雅集卻道:「我支持村長。我信恭仁公,就信他的作品,沒有他的。」她接道:「二對一,少數服從多數。」姜大嬸冷哼:「我就願恭仁公作品帶來奇蹟啦。」然後走開。

韓以凱感謝黃雅集的支持,黃雅集道:「不必感謝我,我認為你有理,就是如此。你所謂留我性命一事,別指望我會感激你。」韓以凱忽地不能自己,緊握黃雅集肩膀:「求求妳別這樣!」黃雅集不掙扎,只是道:「我們早已完了。」韓以凱急道:「我……」黃雅集用手指貼住他的嘴:「大家都很成熟,別讓我難做。」

話口未完,艦身劇烈搖晃,韓以凱和黃雅集兩人雙雙震倒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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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警報!緊急警報!昭陽號遭攻擊,光學系統失效!各士兵速回崗位候命!這不是演習!」警報狂響,接二連三的攻擊令艦身劇烈震動,船尾中了一枚反艦導彈,引起爆炸,幸好中彈處非要害,昭陽號仍可維持運作。「報告艦長!我們偵測到三艘企業軍戰艦向本艦驅進。一艘是戚繼光級驅逐艦,另外兩艘是火力較小的鄧子龍級巡防艦。」雷達監控人員道。張藍若不悅:「為什麼這麼遲才發現?」雷達監控人員道:「似乎企業軍採用比公國軍更先進的反雷達系統。」又有雷達監控人員道:「兩架戰鷗武裝直昇機往本艦飛來!」張藍若道:「發射海欉樹飛彈(一種海對空導彈)招呼他們!」

張藍若在艦首控制室內指揮若定,眾女軍人士氣大增。

聯絡人員向張藍若報告:「敵艦艦長要求通話。」張藍若冷笑數聲:「且看他有何話說。」電子螢光幕現出穿軍服的中年男子,道:「海濱企業領地軍靖難號驅逐艦艦長席彌彪中校,向各位致意。」張藍若回應:「鳥白群島公國軍昭陽號偵測艦艦長張藍若少校,向各位致意。」這名席彌彪中校並沒有開口閉口用「叛軍」、「賊軍」、「恐怖份子」、「鳥白縣君的私人武裝集團」等海濱企業官方字眼辱罵公國軍,足可見他是名務實人物。

不過詭異之處,名義上鳥白群島是顓孫海的公國,而非鳥白縣君的。

席彌彪道:「張艦長,我是來提供和平解決方案,以了結目前的尷尬的情況。雙方艦隊實力之懸殊,妳我有目共睹,所以建議張艦長妳好好考慮我的話。」張藍若道:「有話快說,我的時間很寶貴。」席彌彪道:「交出《顓孫儒秘典》,我們則於以放行,並且一併交回恭仁號、長平號兩艦及相關人員。」張藍若晃頭道:「《顓孫儒秘典》?沒有。」席彌彪笑道:「張艦長此言差爾,以鳥白縣君這樣的品性,區區鯽魚湖新村的前朝餘孽,她絕不會勞動手下保護吧。」張藍若斥道:「你嘴巴放乾淨點,縣君仁義英明人皆信服,離間無效。」

席彌彪緩緩步行,鏡頭跟住他走,畫面所見,企業軍軍人在內艙來回行走,他似乎去到冷巷之類的地方。他一路走,一路道:「我們查問村民,發現很多有趣的事情,原來村中結界不只一道,而是兩道。兩道結界性質不同,獨自失效還可以,竟同時遭打破,妳不覺可疑的嗎?」張藍若聳肩:「席艦長,你認為?」席彌彪微笑:「世上除了顓孫儒,誰可以將結界打破呢?啊啊!大君和郭淳化元帥亦有這種能耐。」張藍若一字一頓道:「你意思是,有人刻意打破結界,要我們打一場?」

「顓孫儒不會做無聊事,也沒必要傷害鯽魚湖新村的人;若大君做的,我們會知道;郭元帥已死,更加不可能。」席彌彪分析著:「我沒有法子得知此人是誰,太多可能性了,唯一肯定此人不利於海濱企業領地和鳥白群島公國兩者。內戰已經結束近七年,我們沒必要再對抗,反過來想,我們可以合作。我已獲海濱企業行政總裁涂偉授權告知公國軍諸位,只要鳥白群島公國承認大君為鳥白群島大公、放棄利用武裝商船盜劫海濱企業船隊,及不再滋擾西方各府沿岸,海濱政府將會承認鳥白群島公國內政自治權,而鳥白縣君所有自封封號和官銜,亦會同時得到官方承認。」席彌彪頓了一頓,道:「張艦長,妳意下如何?」

出乎意料,海濱企業竟開出合作協議,聽起來也佔了不少便宜,不過張藍若謹慎以待:「席艦長,對於海濱企業推出的條件,本人無權置喙,還須請示縣君。可是,內戰時期由那個腹黑的香城賤種帶起企業軍出爾反爾的傳統來看,協議可信性極低。」席彌彪豎起食指,更正張藍若的話:「郭淳化元帥,或簡稱郭元帥。妳敬愛鳥白縣君,正如我敬愛郭元帥,更何況出爾反爾的傳統不是我們獨步。鳥白縣君……當年她不叫這個,出賣了顓孫儒好幾次,相信很多他的支持者仍記恨,妳必須承認鳥白縣君和郭元帥一樣,都不是善男信女。」

張藍若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遂正色道:「讓我通知縣君,我敢以名譽保證縣君會給予合理的回應。」席彌彪道:「別跟我玩弄文字遊戲,妳的保證在我心中沒份量,本艦已封鎖方圓的通訊訊號,防妳們以通佈為名,找救兵為實。」張藍若眉頭一緊,問通訊兵情況,實情和席彌彪之言無誤。她道:「那我如何通知縣君?」席彌彪笑道:「不用慌,我們已直接向鳥白群島公國發佈訊息,涂總裁應與鳥白縣君談判中。」張藍若不屑道:「涂偉有什麼資格和縣君談判,要找也找大君來談。你們海濱企業傲慢無禮,毫無談判誠意。」席彌彪攤攤手,道:「這我就不知了,但以妳們現在的狀況,不應說三道四。認清事實,妳們是本艦的人質,而我說的話算數,稍後我會派人登上昭陽號搜索《顓孫儒秘典》,不要作無謂的反抗,否則我們會擊沈兩艦,不管談判有沒有成果。」張藍若大怒,急道:「我說的也是話!我說沒就是沒……」張藍若仍未說完,席彌彪中斷了通訊。

與此同時,韓以凱和黃雅集強行闖入控制室,丈住村長和委員身份,女軍人不敢用強阻止。張藍若怒道:「韓村長,閣下行事應適可而止,我們的禮遇是有限度的。」韓以凱冷冷道:「廢話少說,這裡的事我們知道了,妳們來的不是接走村民,為了《顓孫儒秘典》才真!」張藍若揮手:「帶走他們,立即!」黃雅集揚起發出彩色的夢幻光華中國結飾品,中國結響出張藍若的聲音:「……運送《顓孫儒秘典》的船隊如何?……《顓孫儒秘典》?沒有……」韓以凱瞧著艦長室的每一個人:「這個顓孫儒作品貌似中國結,實為間諜用偷聽器,它可以吸收特定空間內過去消逝的聲音,暴露人的真像。」

「你有顓孫儒作品!?」張藍若很震驚,韓以凱瞇起眼睛:「不只這個。」他接道:「別存心搶奪,妳們接走村民,只是想敲出顓孫儒作品的更多情怖,然而我也不是沒準備。」韓以凱把弄掌中琉璃球:「連水也可以點燃的『顓孫之火』,遇水即溶,無色無味無臭,妳可別要迫我用來對付妳。」張藍若嘆一口氣:「韓村長,一切都是誤會。」黃雅集插嘴:「依我看,妳只有兩種選擇,反抗或是投降,我期望妳為正義而想。」張藍若道:「事情很複雜,牽涉到兩艦人員的生死。」黃雅集板著臉:「妳暗示我們不顧其他人的存亡嗎?要是我們貪生怕死,乖乖做海濱企業的順民便行,走到這個地步,我們已有犧牲的覺悟。村長和我要求妳們協助我們擊潰企業軍,要麼,不要阻止我們行動。」

張藍若嘆口氣:「你們當公國軍是什麼?」她轉身向眾女軍人嚷道,慕求她們聽清聽楚:「我們的存在,是為了讓所謂『鳥白群島公國自治』嗎?」女軍人齊道:「不!」張藍若嚷道:「我們都自許為自由、民主的海濱承宣布政使司公民,難道我們加入鳥白縣君旗下,是為了偏安一方?」女軍人齊道:「不!」張藍若嚷道:「叛軍臭賊的謊言謊語我們會相信嗎?」女軍人齊道:「不!」張藍若嚷道:「很好!只要海濱企業一日不滅,他們休想享受和平!鳥白縣君的封號是鄭和市陷落時,最後一任宣政院(國會)承宣布政使(明朝指省長,現代指總理)戚世音布政使代天子所封,憑企業軍這等叛逆可以置疑嗎?」女軍人齊道:「不!」

眾人齊道:「海濱省萬歲!自由民主萬歲!鳥白縣君萬歲!顓孫儒萬歲!」張藍若向韓以凱和黃雅集道:「仍有什麼懷疑,請當面說明!」韓以凱緩緩道:「有是有,但企業軍兵臨城下,退了他們才說!」黃雅集道:「妳當真協助我們?」張藍若道:「行軍者要當機立斷,鳥白縣君之心等於我心,一切後果由我承擔!」她下令:「傳令巫女連設陣保護、所有反艦導彈瞄準靖難號為首的敵艦、分發武器給仍有力氣作戰的村民,萬一企業軍登上艦,越多作戰人手越好!」

命令一下,動員極速。傍晚時份,海面傳來燈光點點,靖難號派出先遣艦隻接近。甲板上,張藍若從夜視望遠鏡所見,艦隻人員配置精良裝備:「企業軍的特種部隊『燕子大隊』,看那戰鬥服『燕子唅劍』徽章,是郭淳化親自成立和訓練的。海濱企業宣稱他們『過去、現在、和將來都不存在』,哼!睜大眼睛說瞎話!」黃雅集道:「即是很厲害是不是?」張藍若道:「不,我是指他們是一團狗糞!」黃雅集聞之,首次在艦上開懷大笑。張藍若問韓以凱:「你確定你的計劃管用?」韓以凱淡淡道:「不成功變成仁。」

姜大嬸來到甲板,道:「村長,你找我何事?」韓以凱道:「請交出妳保管的恭仁公作品。」姜大嬸一聽,臉色大變:「為什麼?」韓以凱道:「我們需要它。」姜大嬸倒退一步,口中結結巴巴:「你難道想……這不是無解決方法才用的嗎?」韓以凱道:「抱歉,現在就是無解決方法之際。」姜大嬸呆若木雞:「我的兒子怎麼辦?」韓以凱撒謊:「鳥白縣君的艦隊救了兩艦。」其實韓以凱心中何嘗不是滴血,可是他依然要頂下去:「今下我們要自救。」姜大嬸欣喜若狂,交出風鈴。

「你想利用『顓孫之火』燒燬企業軍艦,不過『顓孫之火』只有小小一枚,水流平穩而風向向本艦吹,我不得不鄭重再問多一次,你有幾多把握能成功?」張藍若道。韓以凱苦笑道:「必須一擊即中,幸好登艦的委員是姜大嬸,令成功機會率大一點。」張藍若咬緊牙關,韓以凱又道:「請張艦長稍為修改妳的命令,將反艦導彈瞄準海中。」張藍若有疑慮,仍舊照做了。韓以凱心知除顓孫儒四師徒外,無人得知『顓孫之火』如何施放,威力多強。一枚『顓孫之火』能不能摧毀三艘企業軍艦,單憑他從時而晴所得的一鱗半爪,根本無可揣測。韓以凱只能死馬當活馬醫,拼命而行。

一切準備好以後,張藍若返回艦首控制室,開啟影像通訊,席彌彪早已等著:「張艦長,想清楚了?」張藍若拿起一本螢光紅的簿子向鏡頭前晃動。席彌彪滿意笑道:「張艦長是明白人,這樣一來我們不會兵戎相見,對其他反抗勢力立下良好的先河。」張藍若凝視:「儘管如此,我仍是不同意你方派人登艦。」席彌彪道:「對不起了,這個我堅持。」張藍若道:「我不同意在於,我要求在兩方軍隊見證下將《顓孫儒秘典》親自交到你手上,這樣得體、直接、不會損害雙方顏面。而且,若你派人來奪《顓孫儒秘典》,也不怕有私心者將秘典掉包嗎?」席彌彪沈思一會,然後笑道:「張艦長言之有理,我不好意思再堅持,如妳所言吧。」

計劃第一步成功。

企業軍艦隊駛往昭陽號,直到可以瞧見對方人員的範圍。韓以凱等待這一刻,實行計劃第二步。他召人用大桶子盛滿水,把「顓孫之火」投入,圓球迅速溶化,再用噴水機裝載,向海面噴灑。黃雅集提起風鈴,輕輕一晃,海水現出一波又一波的漣漪,自昭陽號擴展開去。風鈴越響,浪花越強,黃雅集將風鈴高舉頭上,重重揮落,海面登時如布匹般捲起成十米高的大海嘯,直掏企業軍艦。「此仍人工造浪儀。顓孫儒不屑使用海濱企業的電力系統,於是在寓所後的沙灘安裝潮汐能發電系統,人工造浪儀則用來扶助增強能量。」韓以凱道。

Attack on carrier USS Franklin 19 March 1945

第三步,反艦導彈連發,擊中海嘯爆炸,火焰立時附水如蛇行般漫延,直昇天際,烈火融合水花,幻化成唅住鑰匙的海鷗群,平貼波浪飛翔。情景既美麗又恐怖,甲板的眾人看得發癡,疑似聽到海鷗群浪蕩的啁啾。海鷗群宛若知性,在企業軍艦中轉繞,煙霰化羽,燃起一切。企業軍人身子著火,慘叫撕心裂肺,火炎撥水不熄,滅火器無效,企業軍艦頓時成為人間地獄。席彌彪依著柵欄目瞪口呆,海鷗往他臉上一撲,席彌彪立成火人,狂跑掙扎,墜入海中。艦隊武器庫抵擋不住高焰,紛紛爆炸,靖難號斷裂數截,迅然沈沒,其他艦隻的境況和靖難號差不多,軍人們妄求乘橡皮艇逃生,可是橡皮觸水即溶,軍人墜水慘被煮沸。

海水蒸發,蒸氣濃得似霧,漸漸掩蓋前方景象,隨著哭號減少,海域回復一片寧謐。

韓以凱啞聲道:「時而晴那傢伙的形容能力簡直扯蛋!什麼叫撥『顓孫之火』燒了就這樣!?這個根本直接把地獄搬上凡間!」連張藍若失去平時的穩度,說話抖震起來:「有多少人生還?」下屬報告:「初步點算,無人生還。」海面死魚陸續飄浮,散漫腥臭,偶有零星的「恭仁公萬歲」之語,然而揚不起激情。「難怪顓孫儒四師徒在鳥白群島戰役中一手毀滅西太平洋艦隊,也難怪顓孫儒當眾發誓永不重用『顓孫之火』,太過火了。」韓以凱緩緩道。

黃雅集問:「還有多久我們才到鳥白群島?」張藍若笑了一笑:「早到了。」黃雅集一愕:「四周哪有陸地蹤影?」張藍若道:「只要合乎時間和空間的條件便會到達。」她語意神秘,黃雅集難以明解。張藍若道:「不可否認,這要多謝顓孫海的天才,大家總不明白他上一鐘頭在海港市集結大軍,下一鐘頭大軍已攻打千里之遠的澳大拉西亞(地理名詞,指澳大利亞及紐西蘭)。而且落入顓孫儒手後,企業軍不惜代價也要奪回化為焦土,再無軍事之利的鳥白群島。」張藍若朗聲道:「鳥白群島,她又名『移動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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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bu World Square Forbidden City 1

冰陵府的寒流正面吹襲鄭和市,冷風夾雜雪片暴吹,連行人外露的皮膚也凍得隱隱生痛,遲滯地步上自己的路途。海濱省名義上政府首腦,海濱企業大君傀儡孟元晞布政使,循例每每新年,在禮部尚書安排下,帶領百官前往太廟祭祀明朝歷代先帝。本來祭祀儀式早在年初一完成,但少數不受海濱企業控制的宣政院參議們,發動徒勞無功的抗議行動,拒絕祭祀儀式,儘管行動效果不大,祭祀儀式仍是推遲至今日進行。孟元晞被反對派的行動弄得狠狽萬分,私下向其他大臣抱怨:「又是自主黨人,真的希望大君進行一次大清洗,將前朝餘孽一個打盡!」

「民主時代」末期,不滿海濱企業控制國政的民間人士和政治家組成反海濱企業政黨「海濱省自主黨」,誓言將海濱企業的勢力掃出海濱省。不過海濱企業勢大,而且全省民意皆傾向顓孫海主導的「階級分隔制度」,自主黨淪落為宣政院(國會)少數派,直到「府院之爭」(『府』為總督府、『院』為宣政院),新總督發動政變,推翻當時的布政使馬逢原,改立自主黨主席戚世音為布政使,海濱企業出兵鎮壓,海濱內戰爆發。最終海濱政府戰敗,鄭和市陷落,宣政院陷入一片火海,在一名神秘人物顓孫儒出手相助下,原海濱政府殘餘要員東遷東方三府,海濱企業則另建海濱政府。

眾官員和參議互相寒暄,渾身梁冠祭服,形成一片紅潮。禮部尚書點算人數,除去自主黨籍的宣政院參議和因公務往海港市處理事務的官員,都察院(最高法院)提刑按察使(最高法院法官)仍未到達。孟元晞好一陣急躁:「費品游按察使去了哪裡?這兒欠了他不行!若誤了吉時,又要推遲祭祀了!快找他出來!」錦衣衛聞之,立即行動,但走到半步,被皮裘包得鼓鼓的提刑按察使姍姍來遲,他躬身供手向眾人陪不是:「諸位大人,下官感冒未癒,睡過了頭,未能準時到場,深感歉意。」孟元晞懊惱非常,心想:「身為提刑按察使,法律判決者,明知是大日子仍遲到,又是一個尸位素餐的人,滿以為終身任職的就可置官紀不顧。」表面上,他還是陪笑,表示不介懷。

孟元晞手提朝笏,領百官排好,依例布政使在前,內閣其次,參議在後,穿過玄武門,浩浩蕩蕩進入宮城。

宮城正式名稱為「紫禁城」,依明代皇宮仿造。明朝滅亡後,布政使以「首都遷往鄭和,以延大明國祚」為由,將總督府、布政使府及其他官署合一擴建,升格為皇宮,後來歷任布政使不斷為宮城加建,規模竟比北京故宮更大。宮城藍瓦紅壁(明朝用藍瓦,清朝用黃瓦),白雪輕蓋琉璃瓦,閃閃發光,庭台樓閣,蓬畢生輝。宮內五步一崗,十步一哨,以宣政院錦衣衛(類同今制憲兵、國家安全局及元首直轄參軍長)守衛為主,儘管軍事現代化,但宮內錦衣衛皆穿古代黃色飛魚服,佩帶繡春刀,永不變裝,以示不忘根本。孟元晞對如此排場滿意之極,向錦衣衛指揮使(憲兵長,不屬兵部,直接向布政使負責)點頭嘉許。

眾人越過宮後苑(清朝稱御花園),由右邊走廊直抵皇極殿(清朝稱太和殿),向殿中擺放金絲翼善冠、龍袍、龍靴的空懸皇座行三拜九叩之禮,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接著東往太廟,明朝歷代皇帝及追封皇帝的神主牌展現百官眼前:

德祖玄皇帝朱百六;懿祖裕皇帝朱四九;熙祖裕皇帝朱初一;仁祖淳皇帝朱世珍;太祖高皇帝朱元璋;興宗康皇帝朱標;惠宗讓皇帝朱允炆;成祖文皇帝朱棣;仁宗昭皇帝朱高熾;宣宗章皇帝朱瞻基;英宗睿皇帝朱祁鎮;代宗景皇帝朱祁鈺;憲宗純皇帝朱見深;孝宗敬皇帝朱祐樘;武宗毅皇帝朱厚照;純宗荒皇帝朱宸濠;睿宗獻皇帝朱佑杬;世宗肅皇帝朱厚熜;穆宗莊皇帝朱載垕;神宗顯皇帝朱翊鈞;光宗貞皇帝朱常洛;熹宗悊皇帝朱由校;思宗烈皇帝朱由檢;哀宗悼皇帝朱慈烺; 恭宗恭皇帝朱常洵;質宗赧皇帝朱由崧;定宗和皇帝朱常淓;翼宗統皇帝朱以海;敬宗敬皇帝朱宇溫;順宗順皇帝朱宙栐;端宗端皇帝朱碩熿;裕宗裕皇帝朱器墭;紹宗襄皇帝朱聿鍵;文宗節皇帝朱聿(左金右粵);平宗神皇帝朱本鉉;禮宗端皇帝朱常瀛;昭宗匡皇帝朱由榔;豫宗出皇帝朱亨嘉;懷宗懷皇帝朱常清(註:部份廟號諡號為作者杜撰,可以當成海濱省追封之)。

不難理解政府官員還要行明代祭祀等早被歷史唾棄之物。明朝早已滅亡,海濱省奉大明為正朔,僅僅是虛應歷史而已,海濱政府從未試圖尋找朱氏後人擁立為帝,亦未試圖推翻大中華地區任何新政權,可能兩地相距太遙遠了。自從和大中華地區斷絕交往之後,海濱大陸的明朝遺民獨自發展另外一套文化。被譽為海濱省史上最偉大的布政使,結束涂氏家族獨佔布政使職位數世的「涂氏時代」,開創「民主時代」的涂巍滿布政使,推行激進的本土化政策,乾脆連國號上的「大明」也刪走了,甚至想「易省為國」,結果被憤怒的民眾阻止,涂巍滿及其內閣因此倒台。大家可見,就算是多受歡迎的政治家,都有不能觸犯的天條,此後群臣維持這個「共和非共和、帝國非帝國」、「虛省實國」的海濱承宣布政使司,別無他法。古怪的國號,古怪的政制,算是「本土派」和「奉明派」的一種妥協。

「上朝!」祭祀過後,一聲令下,百官歸位,重返皇極殿。宣政院參議本應返回宣政院待命,畢竟皇極殿非他們辦公之地,但是依海濱省傳統,新年期間參議要全體出席守衛皇極殿,以示盡忠皇帝,而布政使及內閣走入內室,進行國務會議。「對鳥白縣君的作戰情況如何?」布政使問,兵部尚書顓孫烈撫摸斑白的五縷長鬚,緩緩道:「黃昏府的霞雲群島、大田府的農園群島、燈火府的炎臨群礁皆被公國軍佔領,唯有飛鳥府安陽半島的公國軍被我們擊退,同時毀了她們多艘艦隻,我們捉到了敵軍首領,正在向她套問情報。」兵部尚書接道:「此外,還有一項緊急軍情。今天朝早公國軍進犯灣岸府海港市,接走編號02的結界內居民,傍晚時份,企業軍追截到三艘公國軍艦隻,扣留兩艘,餘下一艘反攻,企業軍艦隊全軍覆沒。」

「全軍覆沒。」孟元晞滿有意味般微笑,嘲諷的意思相當明顯:「自比精英的企業軍看不起政府軍,連小小的灣岸知府都對中央指手劃腳,現在竟然連叛亂組織也壓不住,看他們如何向大君交代。」內閣點頭稱是,兵部尚書繼續報告:「涂總裁以兩艘公國軍軍艦向鳥白縣君談判,但是談判期間,公國軍暗中進攻,奪回兩艦,逃逸無蹤。」孟元晞道:「這下子涂偉可真灰頭土臉之極,據說他今朝才從麻煩中脫身。」人人皆笑,除兵部尚書外。孟元晞轉向兵部尚書,道:「顓孫尚書,大家都知你是海濱企業的人,難免會有顧忌,不過大君遠在海港市,不必過於拘謹。」兵部尚書冷冷道:「大君今身在鄭和市。」顓孫烈這句話令眾人打了個突。他道:「這意味住,大君隨時現身宮城,我可不想他認為我們的辦事能力降低。你們知道,大君一貫方針是汰弱留強,最好是表現精幹一面給他看,不然他撤換內閣,大家別在那時才後悔的好。」

禮部尚書接口道:「中央直轄地無新事,何以令大君另眼相看?」兵部尚書道:「我們可以插手今次事件,宣佈鳥白縣君是近日一連串恐怖襲擊的幕後黑手,然後大力呼籲各府聯合中央進行大反攻,架空企業領地。當然,我們要從長計議。」東廠(特務機構)廠督(特務機構首長)亦向布政使報告:「我們親愛的夜星犁夜參議在海港市遇襲,生死不明。」內閣人人拍手稱快,布政使更是喜上眉梢:「是你做的!?」廠督搖頭。夜星犁的存在算是一個異數,亦是布政使及內閣麻煩的根源,他出身不明,頂多知道夜星犁在內戰初期加入反抗軍,屢屢建立軍功,並得到舊海濱政府信任,晉升萬戶(明代軍階,相當於上校左右。舊海濱政府即現在的東方三府,軍階並未現代化),內戰後棄軍從政。在企業領地和東方三府的停戰協定中,允許東方三府推舉六人擔任宣政院參議,然而東方三府最終只推舉四人,三名參議一人一票,獨獨夜星犁一人坐擁三票,這是自宣政院建立時從沒有過的。

令人訝異地,他被推選為宣政院反對派領袖,夜星犁也不辜負他們的寄託,盡情利用現有環境攻擊執政派別,明裡暗裡掘盡內部醜聞,要脅威逼宣政院拖延有利海濱企業獨裁統治的法案。內戰後的歷任布政使皆想除去夜星犁這口眼中釘,但往往是夜星犁先下手為強,在政府不能充分控制的網路上大爆布政使的陰私,挾民意壓力(加上大君對官員的品德有種嚴苛的潔癖)令布政使下台。孟元晞的上任洪勵純布政使忍無可忍,暗地裡命令東廠暗殺夜星犁,諷刺的是被刺殺竟是洪勵純,執政派別懷疑是夜星犁主使的,不過他們無證無據,謬然指責的話擔心會被夜星犁反咬一口。現在夜星犁自身難保,這代表孟元晞的布政使任期很大機會風調雨順,平靜度過。

「還有一件事,」廠督道:「經過我們多番查證,都察院提刑按察使費品游非法提供政府機密給夜星犁,已歷多年,故此夜星犁才能得知內幕消息。」孟元晞拍案大怒:「費品游這個糟老頭!叛徒!非處死他難洩本官心頭之火!」刑部侍郎供著朝笏,道:「布政使勿意氣用事,費品游身為提刑按察使,依憲法須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會審,費時日久,萬一夜星犁不死,趕回鄭和市營救,治罪之行恐有生變。」廠督建議:「我看不必這麼麻煩,費品游就在外頭,而且出面的宣政院參議是我們的人,布政使只須宣佈費品游的罪行,當場處死他,然後對外宣稱費品游急病而逝,重新任命提刑按察使,這樣連夜星犁也奈何不了我們。」孟元晞手一揮:「就這樣辦!」

眾人步出內室,命錦衣衛押解不知就裡的按察使,參議圍觀議論,但無人出手相助。孟元晞喝道:「費品游!你可知罪?」費品游雙眉一戚,打趣道:「這句話是我的口頭禪啊。」他甩掉錦衣衛,拍掉身上的塵埃:「下官保證以後不會遲到好吧!」孟元晞冷冷道:「夜星犁給你的好處不少啊!」費品游聽罷,笑道:「終歸被發現了。」孟元晞緊繃著臉,問:「為什麼?」費品游緩緩道:「我須要答麼?」孟元晞大叫:「大君治下之世,國富民強,衣食無憂,你有什麼不滿?」費品游搣搣嘴道:「噢!國富民強?我受夠你們的犬儒主義,你們一班小人無能無德無恥,能登大位,豈又不是受了海濱企業的好處。那個所謂大君迫國民去自相殘殺!你們有眼去見!他們奪去我們的良知!你們卻無知無覺!我沒法坐視一切!我絕不會任由海濱省步向滅亡。」

「一派胡言!」孟元晞咆哮:「贈毒酒!」錦衣衛捧起酒瓶,費品游笑了一笑,一手接過:「我今天到這裡,本來沒打算活著回去。」孟元晞嘲諷道:「死到臨頭還嘴硬!」費品游喝一口:「還未告訴你們呢,現在在野黨團,噢!改口,應叫執政黨團,將會進行推選,夜星犁屆時必成新一任布政使。」孟元晞道:「你毒瘋了嗎?我仍未退位。」費品游咳嗽吐血:「你以為自主黨的行動只為阻止新年祭祀嗎?非也,這一切是有計劃的。」他揭開皮裘,內裡包了一團團爆藥,威力足以毀去皇極殿。費品游叫道:「本按察使裁決你們叛國罪成立!死刑!即時執行!」來不及阻止費品游了,他按下秘密按扭,皇極殿迅被火炎掩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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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浪甦醒過來,發現自己由萬尺高空墮向地面,不由得發出悽厲慘叫。氣流鼓動他的耳膜,吹脹口腔,肌肉顫抖,冷得結冰。最終,他的尖叫化成含糊不清的古怪聲音。夜幕低垂,樂浪俯覽整個大都會,燦爛光輝如霧霞覆散大地的每一個角落,巨廈萬家燈火,人們川流不息,高奏著大都會狂想曲。回想起來,他再一次被郭淳化耍了,什麼收徒學藝,只不過是迫他吸取顓孫儒記憶之藉口。那個自稱顓孫儒記憶和自己潛意識結合的產物(呀!天知道是什麽東西),示意要和郭淳化談一談,而結果,他莫名其妙拋到萬尺高空,很快的將會摔成一團肉漿!

「顓孫儒」啊!「顓孫儒」啊!你說了什麼可怕的話,令我陷入如斯田地?

樂浪驚嚇過度,四肢亂晃,眼水模糊了他的視線,心中恨顓孫儒和郭淳化得要死:「我死之前還要跟兩人糾纏下去,窩囊廢之極!」但心底留下希望,冀那「顓孫儒」會指點一條生路。一想到這兒,左手傳來熱力,他轉面看見自己緊緊握住《海港市地圖集》,書頁的經緯線激射紅光直抵地表,樂浪宛若風箏般東拉西扯,重重投向紅光盡頭。

Jakarta slumlife71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陷進軟棉棉的物事,一團團黒色膠袋飛起四散,裂開,爆出家居廢物、腐爛食物,其臭欲嘔。樂浪未死,不過看怕離死也不遠,儘管垃圾袋卸去大部份力度,他的骨頭幾近散掉,虛脫無力,一下咳嗽,嘔吐物自口鼻湧出,為垃圾堆錦上添花。樂浪狼瘡站穩,眼望方圓一片荒蕪,硬石碎土之中挖了一個個大坑堆填垃圾袋,樂浪身處其中一坑。「見鬼!我在哪兒?為什麼我每一次都會拋到莫名其妙的地方?」樂浪掃視四周,一塊小小的牌子懸掛不遠處的鐵絲網中:「豐定垃圾堆填區」。

「豐定!我在豐定!?」樂浪沒忘記,這正是他目的地。郭淳化誘騙他往朱雀橋,令他豐定之行受阻;持匙者吩咐他在豐定東南西北四處埋下一圈銅線,用意不明;沈先生死前請求樂浪尋找居住豐定的顓孫儒徒弟時而晴,因為只有時而晴知道沈先生妻女的下落;樂浪自身前往豐定亦有個人目的,他希望找到時而晴解除持匙者種在他身上的蠱毒,更好的是治好「遺忘」,令他回復過去的記憶。

樂浪身後響起狗吠聲,兩隻狼犬邊吠邊咬向他,樂浪正愁脾氣無處可發,出手絕不留情,一手捉狼犬鼻頭,疾拋向半空,撞中鐵絲網,鐵絲網竟通了電力,把狼犬電焦。同一時間,他腳跟直跺向另一隻狼犬,用力奇準,狼犬應聲頭骨碎裂,哀號而死。警察吹起哨子,又牽住兩頭狼犬趕到,不知狼犬們是否見到同伴被殺,吠得更凶猛,警察幾乎控制不住牠們。「非法出境者站住!」警察呼喝。樂浪的忍耐力已到極限,再也不理會那人的大呼小叫,起劍柄打中警察下巴,警察翻身倒地,連忙拔槍指嚇,樂浪劍刃一抖,手槍不見了半截。

樂浪斬殺兩頭狼犬,警察連爬帶跑逃走,他割斷警察的皮帶,警察褲子跌了下來,再一腳伸中警察後背,狠狠踏住,劍身直插警察肩上的對講機,以防他找救兵。「饒命……」警察被樂浪壓得死死的,這時才回想起樂浪的服飾:「軍爺饒命!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樂浪怒道:「我似非法出境者嗎?」警察懦懾道:「最近那些貧民有不服從階級分隔制度的趨勢,所以刑部派人手到豐定貧民窟邊境巡邏。天太黑,小人以為您是逃出來的貧民,一場誤會……一場誤會。」樂浪聽罷,抬頭視察,只見鐵絲網連錦包圍山脈下的荒地,網內由僭建物堆砌的巨大建築群屹其中。整個社區的黑暗、骯髒及不協調感帶給他濃重不安,和鄰近光輝燦爛的朱雀橋形成很大對比。樂浪記得顓孫儒記憶有提到這地方,但是沒想到原來如此不堪。

那個該死的海濱企業把階級分隔制度低分者拋到這兒來自生自滅。

「我要入去!」樂浪硬生生提起警察:「出入口在哪兒?」警察指向南方:「關卡在堆填區東南方。」警察一說完,樂浪擊暈了他,順腳一伸踹入大坑。他可一點也不關心或同情警察之後如何,單憑警察放狗追咬手無寸鐵的豐定居民之邪惡作為,死十次都不為過。樂浪沿著鐵絲網越過堆填區,一路上小心奕奕,提防接觸到鐵絲,狼犬的慘死有眼可見,不過依警察的勢頭,似乎豐定居民有辦法繞過通電鐵絲網這一關。

樂浪走到警察指示的關卡,數名軍人手持重形武器守衛著,衣服光鮮的人們排隊等著軍人搜身,完事後手持一張奇怪的卡片插入入閘機,接著機器響起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周某,階級指數350分,允許通過,依例扣除階級指數5分……」樂浪倒訝異這麼多人擁去豐定貧民窟,他們到底要在貧民窟幹什麼?忽然間,入閘機響起警報,拒絕一名市民通過:「吳某,階級指數118分,來往豐定限額已用完,不允許通過……」吳某鼓譟:「我明明只去過一次,我應該還有兩次進入限額!」軍人喝道:「不夠限額就滾到別的地方涼快去!」吳某道:「我足足排了半個鐘頭隊才到頭,我絕不甘休!」軍人張手痛打那不識趣的市民,直打得他頭破血流,樂浪看不過眼,作勢參一腳,踢開他遠遠的,吳某機趁機逃跑,軍人以竊笑譏刺。

「同袍啊!」守衛領導笑道:「新年不去拜年走去豐定消遣,你真夠賤的。」樂浪對此地的認識不足,難以理解那人的話語,唯有以曖昧的笑容應對。另一名軍人問:「你來自哪個營?」樂浪隨口胡扯:「鯽魚湖縣的軍營,湖灘路那兒。今天忙死了,攻打鯽魚湖新村不是一件好差事,我要來輕鬆輕鬆才對得住自己。」他們齊聲道:「鯽魚湖新村?真夠眩的!」守衛領導靠近耳語:「有沒有偷偷拿到傳聞中的……(守衛領導四周張望,確保沒有偷聽)……顓孫儒(說到「顓孫儒」三字該死的小聲)法寶,聽聞那兒收集了上千法寶,賣出去的話錢多得一輩子也不愁吃。」樂浪搖頭:「就算有都燒清光啦,那兒變成廢墟了。」守衛領導嘆息:「浪費!」

樂浪掃視人龍,假裝親切道:「喂喂喂各位同袍,我不想等,有沒有什麼特快通路啊?」守衛領導哈哈大笑:「這麼急不及待呀!好啦好啦!」他向人龍大喊:「讓路!這位軍爺要入去!」眾人發出埋怨之聲,守衛領導大叫:「軍人永遠優先!敢有意見先問問我的槍!」人龍無奈退開,兩人走到入閘機,樂浪登時呆住——有卡才能進入。「還不入去?」守衛領導道,樂浪結結巴巴:「呃……不插卡入去行不行?」守衛領導皺眉頭:「連5分階級指數也省?這個完全由電腦操作,我管不到著。老弟,是不是最近階級分隔制度考試成績太差?小心一點好啊,萬一超過最低指數線,就真的不用插卡攆入豐定。」樂浪左找右找,他記得身上好像有卡狀的物體……

還好,經過多次變故,他身上的東西仍在,不過有沒有用,就難以保證。樂浪保有的卡片呈銀色,表面上有大小不一的凹凸圓點,有點像銀行提款卡,分別卻是文字欠奉。他將之插入入閘機,機器「格」的一聲爆響,等了老久仍然沒反應。「莫非壞了?當守衛六年從未見過部機故障過……」軍人檢查,機器突如其來爆出剛才的合成聲音,嚇眾人一大跳:「階級指數1789732分,允許通過。」機器並沒有如先例般說出卡片主人名字,也沒有扣除5分階級指數,而且指數高得嚇人,軍人們面面相覷,狐疑地注視樂浪,守衛領導打過眼色,軍人重重包圍他。

「老弟,」守衛領導道:「眼下出了特殊情況,我懷疑你的『階級身份證明及通行證』(簡稱『階級證』)有問題,需要尋求驗證,你暫且待著,直到驗證完結。」樂浪強作鎮定,臉露笑容:「沒問題,要等多久?」他對卡片完全沒概念,內裡有什麼問題更是一蓋不知,此刻心驚肉跳,冷汗直流。守衛領導道:「很快,不會阻你太多時間。」他手臂上套住煙盒大小的讀卡機,插卡入內,然後向下令:「岸城縣豐定區關卡要求戶部兵部中央電腦資料庫驗證階級證之真偽。」讀卡機回響:「階級證真確無誤,階級指數1789732分。」守衛領導道:「要求查驗身份。」讀卡機回響:「十級機密。根據《軍事機密保密法》,除承宣布政使、兵部尚書、東廠廠督之外,其他人無權查驗持卡者身份。」

眾人張口結舌,樂浪尷尷尬尬:「呃……我拿回……呃……階級證,可以嗎?」軍人們誇張地點頭點頭,一人插口問道:「你是錦衣衛鎮撫司的千戶(憲兵、秘密警察長官)還是東廠番役(特務長官)?」樂浪孩子氣的道:「我可以告訴你,不過之後就要殺了你,那要不要我開口?」守衛領導變臉變得真快,一手推開多嘴的軍人:「非常抱歉,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大人(剛才還老弟老弟般叫)可以隨時隨地出入豐定。祝大人您消遣愉快……或任務成功。」

樂浪在虛榮心的作祟下飄飄然進入貧民窟,不過感覺很快便消退無蹤,只留下一堆問號。他的真正身份開始有眉目,自己極大可能是海濱企業的人,一想到這兒,厭惡海濱企業之心壓過一切。樂浪自忖不忠心於任何組織,假若從前自己仗海濱企業行勢力邪惡之事,他的良知承受不了。樂浪或許不喜歡顓孫儒,但是了解顓孫儒對付海濱企業的一串串記憶,仍覺得滿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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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asgow-slum

豐定貧民窟幽暗悶氣,不見天日,空間瀰漫住揮之不去的惡臭,窄狹的小巷滿地積水垃圾,縱橫交錯,漫延四周,不知通往何處去,仿如立體迷宮,環境的強大壓迫感,令樂浪透不過氣。橫街窄巷的住民眼光渙散,呆滯木然,慵懶地佇足一角,浪費僅餘的生命。偶有住民瞄著新來的陌生人,樂浪回視,住民「砰彭」關上窗戶。他有明確的目標:時而晴,顓孫儒的弟子,就居住其中,要找到他,猶如大海撈針,不知如何著手。

樂浪揭開地圖集,顓孫儒在每一地區,都會留下短言片語,評論該地方的特色,獨獨豐定沒有,唯圈示一條命名「豐定巷」的小巷。他認為越與顓孫儒有關的地方,越易得知時而晴的去向,樂浪把握這線索,追查究竟。貧民窟道路九曲十八轉,又沒有路牌,儘管靠住地圖集指路,樂浪免不了頭昏腦脹。幾經努力,他終於來到豐定巷的必經之路,然而一群瘦骨嶙峋,赤膊紋身(天!樂浪冷得入骨)的少年屈坐地上吸食海洛英,阻礙樂浪的路途。

樂浪嘗試用禮貌的方式叫他們借過,不過少年們瞄了他兩眼,愛理不理的,繼續把粉末吸入鼻孔,打了幾下哆嗦,忽爾傻笑,口水鼻涕齊流,軟軟靠攏一團。樂浪心感厭惡,眼見生命處於豐盛歲月的少年如此糟遢自己的人生,心底好一陣唏噓,不過這些由不得他去管。他乾脆舉步跨過去,一少年卻揮小刀向他胯下急刺,樂浪一驚,半空合腳夾住少年的手扭開,少年被餘力扯得團團轉,樂浪落地,少年的手臂呈現可怕的扭曲,在地上狂號顛抖。其他人紛紛發難,齊齊抽出武器,七手八腳向樂浪攻擊。

這些身體與心智被海洛英摧殘的少年,那裡是壯碩堅韌的樂浪對手?樂浪自忖他們若清醒得認識他之軍人扮相,或許會保留一點懼意,不會自找麻煩。樂浪空手奪白刃,拳飛腳踢,將少年們打得不似人形。樂浪納悶少年們為什麼攻擊他,正想開口問,他們見勢色不對,作鳥獸散,留下手臂扭傷的少年。那少年嗚嗚啾啾,恐懼地退到一角,樂浪自覺下手太重,內心歉然,屈膝為少年施簡單的護理。但是,那少年眼中流露著野獸般的恨意,如他身體完好,必全意傷害樂浪。樂浪不感憤怒,反是憐憫。

「給我錢!」少年如此說,樂浪反倒問:「為什麼?」少年道:「我癮起!」樂浪搖頭:「我沒錢,就算有都不會給你,你需要的是戒毒中心的照顧。」少年聽罷,「咔咔」地笑,甩開樂浪,自顧自爬往少年們逃跑方向,直到在樂浪的視線中消失。「這兒是什麼鬼地方!」樂浪向虛空控訴:「他為什麼笑我?我說錯什麼?」樂浪說完,迅即明白,海濱企業可不會大發善心善待豐定貧民窟的居民,既然要你自生自滅,那會花錢興建設置助人?

樂浪踏前一步,空間扭曲異樣,他知道這是吸收顓孫儒記憶的前兆,意味顓孫儒和豐定貧民窟具有某程度的關係。樂浪注目觀看,只見模糊中顓孫儒身披斗篷,提住紙燈籠而來,三名弟子跟在他後背,吱吱喳喳談過不停。「嘩!翻版AV買五元一張,超便宜!這麼真是個天堂!閒來我要在豐定掃貨!」一頭非洲式捲髮,狂野表情的少年,當然非時而晴莫屬。像大學生的俊逸少年夏之晨應道:「海濱企業這麼關注版權,市內翻版AV都趕盡殺絕,偏偏正版貴得沒人敢買,幸好仍有這個地方。」時而晴拍拍手:「他媽的!打手槍比召妓更貴!什麼世界啊?」矮小大嘴的少年夜星犁接道:「海濱企業關注版權個屁,她夠抄人家的設計賺錢,沒人奈何到她……」

顓孫儒板著臉,轉身,幾乎用喝的:「通通給我住口!」時而晴駁嘴:「不說話會悶的啊。」顓孫儒道:「悶就回家呀!」夜星犁道:「老闆叫我們貼身跟蹤你,以防……以防……」顓孫儒問:「防什麼?」夜星犁道:「防你逃走。」顓孫儒登時發火:「逃走?我是她的奴隸呀!去哪兒是我的自由!」接道:「滾!告訴她再搞什麼小動作的話,她永遠休想再見到我!」夜星犁道:「不過……不過……不過……不過……」顓孫儒叫道:「你別扭扭擰擰,要說就說!」夜星犁吸一口氣,道:「老闆說跟丟你就辭退我們,我們不得不為。」顓孫儒「呵哈」一聲,不怒反笑:「非常好!我老早想你們三隻東西自我生命中消失,少陪!」顓孫儒腳尖踹起,一口氣略出十丈遠,三人幾乎來不及作反應。

夏之晨急道:「我知道你三更半夜偷偷摸摸潛入豐定的原因,你再不停下來,我就叫人來的啦!」夏之晨的話語果然奏效,顓孫儒中途晃回他們面前,臉色冰冷:「你們好清楚我的脾性,要脅威逼我之人,我會給他好受的,你們也不例外。」夏之晨找個說詞打圓場:「我們尊敬你也來不及,那敢要脅師父你。」顓孫儒道:「我不是你師父!」三人齊道:「我們叩過頭,老闆她認可了我們。」顓孫儒揚眉:「你們都有話說,是她認可你們,不是我認可你們。你們在我心中的價值,是零。」他接道:「而你!夏之晨,胡說八道什麼……」顓孫儒起手一掃,夏之晨撞向牆角,臉皮留下了殷紅掌印。

時而晴又驚又怒:「你打人!」欲衝向顓孫儒,夏之晨急按住時而晴:「別中計!師父想迫走我們,他被我們迫急,因為我說中了!」說時慢,那時快,顓孫儒直跺時而晴臉門,他嗚呼一聲,鼻骨歪向一邊,鮮血滲出,彈飛開去。「我就是如此蠻不講理!不順眼啊!反撃吧!」顓孫儒扯住夜星犁的頭髮擊向夏之晨,兩頭相撞,夜星犁即場暈厥,夏之晨頭破血流。夏之晨鼓起勇氣迎面道:「你離開之前我點算過往生室的解剖工具、防化衣不見了,就只有你有鑰匙開啟工具箱,你拿這些東西往豐定幹什麼?」

「關你屁事!」顓孫儒單手抓住夏之晨的衣領,左一巴右一巴:「賤種!回手啊,回手啊!」夏之晨嘴巴含血:「我不回!我不會因此落你口實犯逆師之名趕出門!師父,是你救了我們!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他接道:「憑你的步伐來看,你很熟悉豐定的道路,說不定你曾居住其中!人人都說正常人家不會來豐定,一來必定做壞事,何況你鬼鬼祟祟攜帶解剖工具半夜潛入豐定,你一定是做天大的壞事!我們要阻止你,因為你一出事,身陷被獲,我們也完了!」夏之晨流著眼淚說完這番話,顓孫儒停了手,吐一口氣。樂浪瞥見顓孫儒臉上閃過內疚和惻隱之色,然而很快被冷酷代替:「沒錯!我就是要做壞事,我不單只住過這兒!還放火燒掉貧民窟!有沒有聽過數年前的『豐定大火』?這是我的得意力作!你們明知我如斯邪惡仍要跟隨我,下賤得不得了,而我就最蔑視賤種!」夏之晨死拉顓孫儒的腿,顓孫儒一腳踼開。

「你們天真以為我會待你們三隻東西好?我可是被迫收你們為徒,你們自己有什麼問題,不會我說得這樣白吧。用腦子想想,憑你們這等德性,正常人都會跟你們撇清關係,游思將你們硬塞給我,無非想向傳媒博宣傳。啊!『有始有終』嘛、『奇蹟之手』嘛、『湖灘殯儀館有股神秘力量』嘛、『我們會盡力協助他們』嘛!我應該一開始的時候將你們劏個七零八落,才不會落入如此境地!」顓孫儒扯著夏之晨的頭髮,在他耳邊大叫。時而晴激動發狂,冷不防抱住顓孫儒的腰向後拽去,怎知顓孫儒飄飄飛升,時而晴壓也壓不住。顓孫儒冷冷一笑,自斗篷揪出黑絲拂塵,捲住時而晴,隨手一舞,時而晴如陀螺急轉出去。「嘿嘿嘿!」顓孫儒展露詭異的笑容:「三人集體攻擊上司,罪證確鑿,等著收解僱信!」夜星犁悠悠轉醒,聞到此話,道:「你趕走我們,我們就將你懂法術的秘密公諸於世!」顓孫儒雖痛恨要脅,卻笑道:「傻孩子,沒人信的呀!」說罷,飄然而去。

樂浪急起直追,顓孫儒速度奇快,疾馳如電,輕盈如風,偏偏看似全不著力,樂浪費盡腳力,汗流浹背,顓孫儒卻是漸行漸遠。樂浪憂心忡忡,恐怕顓孫儒從此消失不見,幸好他頓了一頓,樂浪及時趕上。下一刻,顓孫儒縱身踏上牆壁,潛入建築物三樓窗戶。平常的話,樂浪可以輕易徒手攀升而不皺一下眉頭,但是追蹤顓孫儒已費盡周身力度,理智告訴他行樓梯的好,心底卻傳來思緒:「挑戰極限」,他如被強迫症驅使,做出和顓孫儒相同的舉動!樂浪肌肉爆炸力驚人,連他自己亦出乎意料,一踏屏氣而上,動作雖然不如顓孫儒般矯健敏迅,可是他仍做到。「我真是蠢呆了!好好樓梯不上。」樂浪自言自語。

樂浪喘噓噓,坐在窗檯小休一下,顓孫儒掛上燈籠,脫下斗篷,斗篷變大,藏匿斗篷的物事一同墜地,響大的聲響足可示連些東西多沈重,樂浪張大嘴巴,納悶他怎能攜著這麼多的物事輕鬆行走而不皺一下眉頭。他們身處建築物走廊,走廊連接一口口門戶,天花板儘管有電燈,光力竟比不上顓孫儒的燈籠,只見顓孫儒整理物事,神情哀戚。走廊傳來高跟鞋的腳步聲,樂浪抬頭望去,女郎迎頭而至,燈光太暗,他看不清臉容,但見倩影婀娜,曼步生姿,透著出世絕代芳華,樂浪心中一蕩,渾身僵直,眼珠只跟住那模糊不清的虛影移動,女郎無比的魔力,竟使幽森的走廊充滿綺靡。

顓孫儒卻瞧也不瞧,逕自做自己的工作,女郎低身挽住他的手,開口道:「小儒啊,你修行《行炁術》已有大成,為何仍遲到?這個不像你。」女郎聲線鈴音清脆,婉婉動人,令人心猿意馬,憧憬漸生。顓孫儒淡淡道:「遇上阻滯。」女郎又問:「你的師父和弟子開始懷疑你,是不是阻滯的原因?」顓孫儒不答嘴,女郎道:「假若你當初接受我的建議,讓你的弟子加入我們,你便少了些麻煩,現在還未遲……」顓孫儒站起來,指住女郎咆哮:「騙子妳聽住!別旨意牽連他們,如果妳有任何詭計拖他們入局,立即打斷!我保證,他們稍為知道計劃內容的話,我就會永遠離開海濱省!」

被喚「騙子」的女郎咯咯嬌笑:「我不叫他們加入我們,那他們主動參與我們又如何?你知我知,他們也知你的真正本事,難道忍受你的臭脾氣只為學屍體防腐?他們抵受得住有一個半人半仙的師父的誘惑?要是我,我會不擇手段挖盡你的秘密,他們也會理所當然這樣做。終有一天,你會發現他們會使異術,他們偷學了你的本事,要麼趕跑他們,否則你阻也阻不到,這一點,想必你亦心裡有數吧。所以,不要把洩漏計劃的責任全歸我,反正他們早晚都會知道計劃,倒不如大大方方交代更好。」顓孫儒冷笑:「這些揣測之詞永不會發生,因為三人習得異術之際,就是他們的死期!」「騙子」緩緩道:「你算漏一個因素,小儒,你這人刀子嘴豆腐心。不用說三人坎坷身世觸動你心,你同情他們。到時候,你會改變主意的了。」

顓孫儒還想再辯,「騙子」靠著他的身子,軟語嬌聲細細彈:「我由小認識你,要非你念舊情幫我們,我也不知怎麼辦。」顓孫儒偏偏不解風情,胸襟一盪,「騙子」被震開,他道:「妳挺厚臉皮嗄!妳知我要《行炁術》,竟事先往鄭和大學偷出來,藉以迫我與你們合作來換取之。舊情?我們不曾有過,以後看怕也不見得有什麼情份,別向我施惺惺作態這一套。」「騙子」不惱不火,泰然自若,撥弄長髮:「為了《行炁術》,我們犧牲了五個人。」顓孫儒完全不同情,嘴巴更陰損:「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哇哇叫。」「騙子」幽幽嘆息,似乎放棄改變顓孫儒對她的觀感,她道:「無論如何,我仍感謝你相助,這出自我真心。」

「騙子」打開其中一道房門,隨便遞上一份文件夾給他:「這是從海濱省各地虜獲,海濱企業在政府的內應名單。為免他們反抗,我們事前弄暈他們再集中在此,而此建築物三樓整座已打通並改裝成海濱企業內部模樣,我們裝成企業人員示意他們進行「突擊測試」以取晉級……你知道海濱企業的「突擊測試」嗎?我可以講解一次這個制度……(顓孫儒:「不想知!」)……總之,我們有足夠理由說服他們將之迷暈到海濱企業總部是正常行動。我早說過要你來檢查他們有沒有感染瘋獸病的徵狀,並且植入偷聽儀器,工具帶齊沒有?」

「騙子」明知故問,顓孫儒沒答他,他端詳名單,突臉色一變,猙獰大現。「騙子」立知問題,叫道:「你……」顓孫儒手指一屈,袖口中彈出微形針筒刺入「騙子」的粉頸,她即時癱軟。顓孫儒在斗篷內揪出開屍電鋸,電鋸鋸鏈急旋發出可怕的聲響,他緩緩道:「我要改變主意了。」「騙子」用盡最後的力氣,道:「你……冷靜……別因一時衝動而令整個行動付諸東流……」顓孫儒瞪住她良久:「與我何干?」

顓孫儒踏步入房門,樂浪追隨而行。然而,現實時空的房門關閉深鎖,樂浪頭撞房門,反彈倒地,而這一段顓孫儒記憶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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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浪哭笑不得,撫摸額頭,對顓孫儒的認知又邁向一大步,對他的矛盾感覺亦加深。在之前的記憶片段中,儘管顓孫儒躁進乖戾,其言行仍舊充滿黑色幽默,例如顓孫泉被迫複製顓孫儒的法寶,結果被烙上了版權宣告;顓孫儒家宅的門牌及地圖集的短語精警搞笑,發人深省;夜星犁專練音波功,顓孫儒乾脆打造擴音器給他當武器使用。不過這次顓孫儒除了狂暴就是狂暴(心情不佳?),對三名弟子的厭惡態度簡直毫無保留,他透露一些三名弟子來歷的話語,貌似不可解,可是樂浪細心剖析,將之和其他記憶片段合一推斷,心底現出可怕的給論。

夏之晨,時而晴,夜星犁三人竟然是……

樂浪暫時不去想這個,三人的來歷無關重要,最重要的是他得知顓孫儒曾居住豐定,他曾明確說過(顓孫儒家宅前的記憶):「自小就流連貧民窟。」想當然是豐定貧民窟,顓孫儒在此地度過慘不忍睹的童年時期,養成乖戾性子,顓孫儒一離開這兒搬家到湖灘,就一把火燒了貧民窟以洩心頭的怨氣,樂浪如此猜測。

地圖集的圈示的地方,應該是他的舊居。

樂浪欲知房內境況,踢破房門而入,怎知腳一踏空,栽倒水池中。池水溫熱,混濁不清,水池竟是大浴缸,十多名裸女組成尖叫大合唱,幾乎震破他的耳膜。樂浪嚇得不知所措,腳一滑,「大」字形傾跌裸女處,頭枕在豐腴胸脯上,雙手亂抓亂碰,通通是女郎滑不溜手的肌膚。

「非禮呀!!!」「強姦呀!!!」「施暴呀!!!」裸女蜂擁逃出大浴缸,打開內門跑出去,途中尖叫連連:「輪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樂浪羞得想找洞子鑽,扶著缸邊站起,但見內門外一群站在落地玻璃,穿著性感內衣招搖的女子,目瞪口呆的瞧住樂浪,然後:「呀呀呀啊啊啊啊啊啊!!!」任憑樂浪智力超群,仍沒辦法在這尷尬情況中脫身,他抖抖濕漉漉的軍服,拚命解釋:「這是誤會……」女子們的尖叫惹起同層人家的注目,包裹浴巾甚至於赤裸裸的男人們一見樂浪,竟連跳帶跑沒命的逃,眾女郎驚呼:「操你的!還未給肉金!」部份女郎追截他們去。

樂浪暗地詛咒,他一頭栽入妓院內,實在始料不及。算上來顓孫儒闖入建築物已是十多年前的事,「騙子」的組織完事撤退,想必此地居民會用盡尺土,不會任其丟空,以前縱使有蛛絲馬跡,現在也一蓋不留。他沒想到此點,導致自己當眾出醜。一名濃妝艷抹的中年女子哇哇大叫,衝到樂浪面前,用手指戮向他前胸:「媽的死軍狗!老娘欠交幾個月保護費,就上門欺負我的囡囡來!就算欠了錢,我們都肉贘了吧!你們哪一個不給囡囡服侍得服服貼貼?竟然還不知足?別以為我們好欺負,我們就算用屄都能殺了你!」樂浪心思一轉,正事要緊,才不要跟鴇母浪費時間,揮劍斬落落地玻璃,從三樓躍下至建築物另一面。妓女擁到窗台叫罵,向樂浪丟東西,只見他走得遠遠的,奈何不得,自嘆倒楣。

9.000919 Pattaya streetscene5

這條通道尚算「寬闊」,打扮惡俗的妓女兩旁佇立,有老有少,燕瘦環肥樣樣有,有些雛妓年約十一二歲,還有的年紀更小,偏偏穿著衣不稱身的性感衣物向路過男途人吹口哨拋媚眼,人們到此向妓女問價,樂浪細心一聽,建築物薄薄的牆壁迴盪男女交歡之呻吟。轉眼間,頭頂被不知什麼物事砸中,他伸手去摸,軟棉棉濕淋淋的,拿到面前才知是剛用掉的避孕套,樂浪怪叫甩掉,直感毛骨悚然。

妓女拉扯樂浪的衣衫,公然向他拉客,她們身上沾染前任嫖客交歡留下的體臭,為求遮掩,噴灑更濃烈的香水,混合成一股難以比喻的怪味,樂浪被薰得作悶作嘔,她們虛情假意,咧嘴而笑,露出一口黃牙,他冷汗涔涔,落荒而逃。一年約十六七歲的妓女截住他,哆聲哆氣,矯揉做作:「軍爺~~~奴家新練冰火五重天,正要找你試試,你長得這麼帥,就給八折優待吧。」樂浪由頭到腳掃視女郎,她樣貌嬌美,楚楚動人,只是略嫌化妝濃一些。她不像其他被嫖客肆意蹂躪而心身俱疲的妓女,精神清澄,不過難保不到幾年,她就被糟蹋得成為殘花敗柳。

女郎一把棕色長髮垂到胸部,身上除了套住粉紅色連身外套,內裡只穿著黑色粉紅交集的蕾絲內衣,剛剛發育完成的美好身段展露無遺,樂浪忍不住瞧多兩瞧,當真是秀色可餐。樂浪別過離去,怎知女郎捉住他的手臂,緊緊貼住自己的胸脯,道:「這個免費。」樂浪抽手,嚇得倒退幾步,他有正常男人的慾望,但不是色鬼,他有他的底線:「妳不知廉恥嗎?」女郎一聽,板著臉,這回她的聲調沒那麼哆了:「軍爺,人人來豐定不外乎是嫖賭飲盪吹而已,你也是他們一員,別像傳教士般向我說教。」樂浪道:「做妓女有什麼好?」女郎尖聲道:「你說什麼來著?做妓女有什麼不好?我害過誰了?總好過你們這些軍狗,持強凌弱,欺壓百姓,口口聲聲為國為民,卻殺人盈城!那你做軍人有什麼好?你有廉恥嗎?」女郎透出心中話,忽記起說話的對像正是軍人,心中一慌:「我幹嗎說這麼多?」閃入冷巷。

樂浪既非軍人,答不上她的話,他卻極不同意女郎之說話,出賣肉體就是作賤自己,甘作萬人枕,她竟處之泰然,樂浪難以想像理解她的思維。他感覺女郎很面熟,回溯記憶,一張臉孔閃過腦海,樂浪踏步捉住女郎的前臂,扭至面前。女郎花容失色,向樂浪求饒:「我知錯了,不要打我!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只求你不要傷害我!」樂浪單刀直入:「妳叫沈紫平,是湖灘殯儀館殯儀經紀沈先生的女兒,海濱內戰時妳父親將妳母女托付顓孫儒弟子時而晴。」女郎頓了一頓,接著道:「我不是她,你找錯人!」樂浪吸一口氣:「妳放心,我軍人的身份是假的,和海濱企業全無關係,況且我有證明。」他亮出沈先生臨終前交給他保管的家庭合照,女郎的相貌依稀與相片中的母女相似。女郎搶奪相片,仔細端詳,嗚咽一聲,眼淚汨汨而下。

「沈先生被困在鯽魚湖新村,不惜代價闖出去,卻抵擋不住結界之力,受困近七年。他無時無刻想念妳們,這照片是他唯一憑藉。天憐可見,我終於找到妳,沈先生的心願而成。」樂浪道。沈紫平一愕:「我爹呢?」樂浪不願多說,打算輕輕帶過:「他逝世了。」然而此舉達不到他想要的效果。沈紫平渾身一震:「死了?」她激動莫名,狂扯樂浪的軍服:「我不信!我不信!」沈紫平搥打他肩膀,一巴掌摑向樂浪,樂浪捉住她雙手:「沈先生臨終時扎我轉告妳們他很愛妳們,愛妳們愛得不得了,他絕不願意見到妳這樣子,妳要接受父親已死的現實,努力面向人生。」樂浪心中產生無可言喻的哀痛,但願與她分擔一半的哀傷。

沈紫平癱軟在樂浪胸膛上痛哭,樂浪問:「妳母親在哪?」沈紫平用衣袖抹掉眼淚:「死了。」顯然她也不願多提。樂浪泛起怒意:「我要殺掉時而晴這個混帳!他明明答應沈先生照顧妳們,他豈敢讓妳淪落風塵!好可恥!」沈紫平抽泣道:「他為我們做得夠多了,不要怪他……各人有各的難處……」樂浪握住她雙肩:「告訴我!時而晴在哪?這傢伙欠了沈先生一個交代!」樂浪原先還要找他治療身上的蠱毒和「遺忘」,現在樂浪連一寸的肌膚也不願給時而晴碰,顓孫儒的想法沒錯,他真是一等一的垃圾。

沈紫平急道:「是我自己要這樣的!不關他的事!貧民窟與世隔絕,我沒學識又沒技能,唯一的出路只有出賣肉體,我要照顧自己的啊!」樂浪一字一頓道:「他有責任照顧妳!時而晴明明有能力安頓妳們,他可以守護妳們至東方三府!就算東方三府太遙遠,只要不是豐定也成!」沈紫平悽然:「一言難盡,晴哥想這樣做,可是……」樂浪接口:「可是時而晴丟下妳兩母女自生自滅,他就自個兒快活去!」沈紫平臉色一變:「事情不像你想像的。他對我們很好,好得沒話可說,我只能說命運弄人,一切都是我的錯。」樂浪沒法忍:「妳還維護他!他害得妳很悽慘!」沈紫平甩開樂浪,退後數步,道:「總之我帶你去見晴哥談,所有事情都會明解!」樂浪住口,沈紫平人生堪苛,剛又聞父親死訊,實在情何以堪,遂不忍再說下去。

「你是鯽魚湖新村的居民?」沈紫平情緒穩定下來,轉換話題。她才驚聞惡耗,很快便回復平靜,這不是人人都做得到,足可見她比同年齡的女生成熟。「不是,」樂浪道:「我靠一點運氣,誤打誤撞闖入結界,因而結識沈先生。」他用巧妙詭辯術,將身份問題輕輕帶過。沈紫平問:「爹怎死的?」樂浪小心用詞:「今早企業軍終打破結界,開入鯽魚湖新村,他被亂軍所殺。」沈紫平掩嘴抽泣:「今早的事?」她雙手合十,抬頭道:「爹,女兒不孝,未能侍父,你一走,以後我孤零零一人,多悽苦。」

一人上前撞向樂浪,他反應夠快,身稍一移,借力打力,將來人摔向牆角,那人被撞得鼻腫眼青,趴在地上猛喘氣。沈紫平尖叫,扶起那人:「阿智!你幹嗎?」阿智道:「快回家!妳不用招客!讓我趕跑那傢伙!」樂浪皺眉頭:「你是扯皮條?」阿智叫道:「是又怎麼樣!?」樂浪下定決心帶沈紫平離開豐定,容不下這兒的人和她有任何牽扯,於是拔劍指向他:「我要殺了你。」沈紫平橫身護住阿智:「他是我的朋友!別傷害他!」樂浪純粹恐嚇,未至於動手殺人,以為阿智就此逃走,豈知沈紫平與他有深厚情份。

阿智張嘴向樂浪臭罵,部份詞彙更是聞所未聞,樂浪暗暗好笑,見他無禮衝撞自己,便給他一個教訓。樂浪持劍一吐一縮,阿智發覺額頭涼搜搜的,兩道粗眉已被他削去,阿智先是一呆,饒不怕死,怒不可遏,罵得更是毒辣。沈紫平站起挽住樂浪,道:「夠了!我們去見晴哥。」阿智敢情當樂浪是嫖客:「軍狗的小屌長梅毒!誰碰誰惹禍上身!」沈紫平轉頭反擊:「我難得釣個帥軍哥,你休想破壞我的好事!人家橫看豎看都好你十倍,你這個沒眉目小子撒一泡尿照照自己吧,你身上哪方面能與人家比?」沈紫平接道:「軍爺,我們走!」阿智拼命阻止,樂浪一拳打暈他,沈紫平沒有表示不快,樂浪對她的兩極態度頗感疑惑,沈紫平道:「阿智沒什麼可擔心的,豐定人懂得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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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浪隨沈紫平深入貧民窟,在這兒地圖集顯然沒用,熟路人比之好千萬倍。沈紫平東遁西竄,越入建築物內部到另一面的道路,翻過幾條幽森小巷,很快到達沈紫平口中時而晴居住之地。那是五樓層高的公寓,如其他豐定建築物的特色,公寓外牆薰得發黑,建了橫七豎八的僭建物,建做過大的露台遮蔽露天空間,窗戶緊貼其他樓宇之壁,沒有一絲透氣空隙。最難受是公寓旁的垃圾房,夜香桶無遮無掩擺放在這兒,蒼蠅一窩蜂旋轉啜食,樂浪掐住鼻驅趕飛近的蒼蠅,期間瞥見釘在牆壁的路牌:「豐定巷」。

時而晴竟居住在顓孫儒的舊居?樂浪倒有些意外,但細心想想,卻又合乎情理。沒什麼比顓孫儒弟子更適合把守他的居所。

「他住頂層。」沈紫平道:「晴哥作息很準時,至少內戰時期和他相處便是這樣,必定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只要不見陽光,就倒地大睡,任誰都叫不醒,所以他不應門勿以為他不睬你。」樂浪嘲笑:「他像吸血鬼相反版本般的。」沈紫平憂傷道:「晴哥說自己走火入魔,光只是日間指揮戰鬥,很快便惹起敵人生疑。那時是海港市戰役之後不久,政府軍失去了顓孫儒,企業軍失去了郭淳化。大君乘他們軍心不穩,進行大反攻,將他們逐個擊破。晴哥既有弱點,自然是重點追擊對象,部隊損兵折將,我和娘倆與部隊一同被趕入豐定,大君表示只要我們一步不出豐定,就留下我們性命,晴哥答應了。」沈紫平緩緩道:「所以你別再怪他不護送我們到東方三府,他已經盡力。」

樂浪心中一戚,點點頭:「我等到明天才找他。」他又問:「時而晴有隱疾,他兩個師兄弟應醫治他才對是吧?」沈紫平輕嘆:「沒有。顓孫儒失蹤的消息一傳出,三人便為此吵架,我從來沒見過他們吵得這麼兇,就算隔住幾個軍用帳篷也聽到他們的說話,三人就此決裂,誰也不管誰。最後,夏之晨先帶自己的部隊不辭而別,接著是晴哥的,我追隨他走,然後困入豐定。」

樂浪抬頭望向五樓露台,好奇他們三人為什麼事而導致決裂,在他顓孫儒記憶中,三人感情頗好,遂意沈紫平透露詳情,她道:「六、七年前我只有十一歲,就算知道,僅是依稀而已,很多事情其實未明瞭,長大了才慢慢理解,勉強回憶,只怕不準確。」樂浪向她打定心針:「分析是我的強項。」沈紫平沈思一會,把她所知的情形歸納,道:「戰役完結,海港市化為廢墟,勝利在望,但將士尋顓孫儒不著,東方三府的官員認為他與郭淳化同歸於盡,不過三人堅稱顓孫儒不會死,永不會死。」說到這裡,沈紫平「嗞」聲一笑:「人人只道他們憂心得思考錯亂,顓孫儒不一定戰死,暫時失去聯絡也說不定,可是以『不死身』為理由否定顓孫儒陣亡,實在拙劣。」樂浪暗暗嘆氣,諷刺地,顓孫儒不死的確是事實。

沈紫平續道:「官員和將領見三人彆扭不過,也不爭辯,反正不見屍就不能確定死亡,或許公佈顓孫儒死亡消息對政府軍傷害更大,便接受顓孫儒純粹失去聯絡的猜測。然而,一日復一日,顓孫儒仍不出現,企業軍則重整旗鼓,攻擊政府軍營地,把他們打過措手不及,儘管三人的部隊擊退突襲,士氣已喪,連三人都思疑顓孫儒的去向。沒顓孫儒就不能打倒大君,大君一天在,海濱企業就不會倒,所有的努力皆化為泡影。」樂浪問:「那他們終於願意相信顓孫儒已死?」沈紫平答:「不,他們認為顓孫儒拋棄了所有人,以作報復。」樂浪駭異:「拋棄?報復?顓孫儒?」

沈紫平道:「那時,海港市守不下去,我和娘收拾細軟,準備和大伙一同撤退,於是我前往晴哥的軍帳向他道別,卻被他的近衛截住.說他正進行會議,我便打算等一會才說,怎知晴哥和師兄弟的吵鬧聲傳開來,本來近衛想驅走我,但他知我和晴哥關係密切,才忍住讓我待著。」她道:「爭吵的詳細內容我已記不起,大概是他們互相指責,為了讓世上知道是他們光復海濱省,以及把顓孫儒排拒未來的海濱政府,虛報軍情使顓孫儒獨自前往北海岸,然後率軍攻入海濱塔領功。他們事前不知大君和郭淳化竟然也在那兒,結果顓孫儒力拚二人,郭淳化死亡,大君受重傷。聽著聽著,原來大君之後送書函帶話得三人,表示:『顓孫儒有你們三名弟子,是他之不幸,我之幸也。最後,他終於明白,他一生永遠都會遭受出賣和背叛,嘿嘿嘿,他終於明白。』」

混蛋啊混蛋!

樂浪千算萬算都想不到顓孫儒被弟子出賣而失蹤,先前聽夜星犁道多尊重多敬仰師父,原來通通是虛偽的屁話,好一個偽君子。另一方面,樂浪也知悉郭淳化隱藏身份的原因,在眾人眼中,郭淳化已死在顓孫儒手上,於是他將計就計,藉住樂浪興風作浪。可是,為什麼郭淳化要裝死?只要他一天「活著」,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何以苦苦追尋顓孫儒?樂浪腦子亂成一團。他想,或許郭淳化說的話是真的,郭淳化是顓孫儒唯一的好朋友,儘管為敵,但未曾背叛出賣過顓孫儒。

連三個弟子都出賣他,郭淳化是他好友有什麼不可能!?

五樓露台亮了燈,樂浪和沈紫平不相而同抬頭望去,沈紫平大惑不解:「不可能,他夜裡明明會昏睡不起啊……」樂浪問:「妳不是跟他很相熟嗎?他治好隱疾妳應該知道。」沈紫平苦笑:「我已幾年沒見他,他痊癒了,可喜可賀。」沈紫平似乎有所隱瞞,為免樂浪再問,拉起他的手,道:「我們見晴哥去。」兩人踏上建築物狹窄階梯,燈光欠奉,空氣滯悶,每踏一步激起陣陣回響,來到五樓,一扇門門縫透光,沈紫平指住道:「是這裡了。」

樂浪並沒有立即拍門,而是被在大門旁的大理石碑吸引視線,石碑嵌在牆壁上,刻了唐代詩人杜甫詩《蜀相》的摘錄:「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十四大字,下方有小注:「顓孫儒故宅。顓孫儒,字恭仁,灣岸府人。科學家、陣圖學始創人、海濱省救星。顓孫儒少年時曾居於此,特此立碑紀念。迎風府知府鮑正雄提字,總兵時而晴立。」相比起污垢滿佈,薰得黑漆漆的牆壁,石碑光潔亮麗,字體金漆鮮明,顯然經常抺拭和保養。石碑上頭安置射燈照亮碑面,成為唯一光源,下方種植了花卉,不知用什麼方法栽培,花朵在這幽暗環境下仍笜壯成長。

樓梯傳來腳步聲,兩人聞之躲在角落。一名嬌滴滴,身穿淡綠漢服的年輕女郎緩步而上,敲門道:「是不是晴哥?是阿弘介紹我來的。」大門打開,女郎隨之入內。兩人走出,沈紫平臉露曖昧的神情,嘖嘖有聲,樂浪身手矯健,輕盈躍起,攀附高處細小的氣窗,視察房中情況。房中沒有窗戶,取而代之的是露天的天花,戶主很有心機以竹竿互間排列,藤蔓依附竹竿,懸垂而下。房內陳設簡單,家電齊全,壁上貼有搖滾歌手海報。不搭調地,千百種植物滋長其中,幾枝太陽燈照射,說栽植怡情也太過火,誇張的是,地板不是磚石,竟是貨真價實的草地。總括而言,與其形容為居所,更加像是溫室。

樂浪終於親眼見到時而晴的本尊,二十五、六歲的他,比起少年時期的狂野氣息更甚。從前頂住的非洲式髮辮,換成一頭醒目的短白髮,髮根如鋼針節節豎立,兩側剷青,並裁剪成藤蔓花紋。下巴蓄了山羊鬍子,連同眉毛一同染成白色,眉頭、耳朵和嘴唇打了釘環。穿著皮革上衣和真皮皮褲,套上長靴,很有飛車族的味道。

女郎輕踏地下,難以置信是真的草地,她瞧著時而晴,時而晴則回報色魂與授的眼神。女郎以不帶情感的語氣道:「我很高級的,從來沒來過豐定做生意,一般這裡的居民沒有足夠財力接受我服務。由於我來豐定被扣了五分階段指數,所以要追加一千元,你接不受接受?」時而晴點頭,女郎溫婉道:「你找得我來,自然好清楚我來做什麼,不過為免引起法律上的爭端(女郎打開手提袋,揪出一份合同),請你在免責書上簽名。」時而晴提筆簽署。

時而晴道:「看不妳如此柔弱,會從事這種工作。」女郎淡淡道:「一來為興趣,二來為錢,灣岸大學學費不菲。」她接道:「你呢,你也不似有此愛好的人。」時而晴笑道:「我啊沒興趣,不過我要執導有關此題材的電影,故此先親身體驗。」她興致缺缺,談話似乎是例行公事,道:「你沒問題的話,我們擬好安全指令。」時而晴豪邁地道:「勞什子安全指令!我天不怕地不怕,會怕妳麼?不用!」女郎道:「我的口味很重,沒有安全指令,我不會停,你最好三思。」時而晴不耐煩:「妳真的很嘮叨!我‧說‧不‧用!」女郎道:「這話是你說的,我們開始吧。」

此時,樂浪心中全是問號,他們搞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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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收起髮釵,脫下漢服,露出黑皮緊身衣。她拉張椅子坐下,以優雅的方式翹腿,盡現修長曲線,時而晴急不及待除下衣服,女郎用腳抵住他胸口:「不用這麼快。」時而晴聽罷怪笑:「當然當然!越慢越有味道!」女郎喝然命令:「跪下!」時而晴有點不爽,看來服從不是他本性,但最後如言跪下。女郎挺著小腳到他臉前:「舔!」時而晴立即捉住他小腿,又舔又啜,怎知女郎一腳伸開他:「叫『知道,主人』!」時而晴的臉一陣紅一陣青,女郎說話有如嚴令:「叫『知道,主人』!」時而晴臉皮顫動,內心交戰,色慾戰勝自尊:「知道,主人。」女郎道:「記住!你是我的狗奴,在我的世界你沒有尊嚴,我的說話就是金科玉律,知道沒有!?」時而晴:「知道,主人。」

樂浪目瞪口呆,心中的問號通通化作感嘆號,一股無名火直湧腦門。

時而晴這混蛋在顓孫儒故居中玩SM!!!

當初樂浪見沈紫平留落風塵,怪罪時而晴不遵承諾,她卻百般維護時而晴,樂浪猜測其中有隱情,心中編織一大堆理由為時而晴的失責開脫:也許他戰後隱疾嚴重導致不良於行;也許因背叛顓孫儒而恥於見人;也許因太窮困照顧不來沈紫平,反而要沈紫平照顧他……事實完全不是這回事,他活得好住得好,鮮奔活跳,全不將顓孫儒掛在心上。

女郎意猶未盡:「野性未馴,需要調教調教。」她騎在時而晴後背,自手提袋揪出皮鞭,時而晴一見打哆嗦,似憶起某人,道:「不要鞭子!」女郎狠狠一抽,已告訴他答案:「爬!」人肉坐騎時而晴圍住草地團團轉,女郎又打一鞭:「吠!」這個超過他忍受極限,叫道:「妳媽的!老子不叫!」女郎抓住他雙耳釘環,使勁一扯,時而晴殺豬般嚎叫:「嚴禁粗言穢語!除非我由我口中說!明白了沒有!?」時而晴悶聲不響,女郎又扯釘環,時而晴痛苦回應:「知道,主人。」

簡直有自不在,拿苦來辛。樂浪如此評論。他輕輕一移,聽到身後漸退的腳步聲,轉頭瞥見沈紫平彳亍離開,他滑溜而下,捉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妳去哪?」門內時而晴感應聲音波動,說:「有人?」女郎雙腿夾住他的頭,皮鞭連珠炮打:「你還未吠!」時而晴非常後悔貪新鮮玩性愛新玩意,罵道:「臭婆娘妳夠了呀!」,心想一會兒操爆她才算數。

樂浪將沈紫平拉到下一層,問:「妳為什麼要走?」她冷冷地道:「你見到晴哥吧!我沒必要留下,我要回家。」她扣好大衣,落下樓梯。樂浪急道:「慢住!我要妳和他當面對質,沈先生……」沈紫平猛然回頭:「聽好!我和你非親非故,你知我名字,我卻不知你的。對我而言你是個陌生人,憑什麼要我聽你號令?我已經帶你來,報答你托信之恩,見晴哥你自己見去,沒必要扯上我。還有,你別說要帶我到東方三府的屁話,我一點也不想去那兒,這兒很好,我很快活。再見!」樂浪心靈被重重一擊:「妳為什麼這樣想?」沈紫平嘆氣:「你有赤子之心,難聽說是天真,雖然天真是缺點,但非常珍貴,別被我污染了。」樂浪發呆一會,目送她離去。

樂浪坐在梯階,試圖消化沈紫平的說話,卻思考不出所然。

星月闇淡,子時循過,年初二有如顓孫儒般,一去不回頭。

(第六章完,第七章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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